南笛北音

身无长物,戾气满怀

禅达记事(一)

嗯…随便写写…
  
        这是禅达难得的晴天。

        我懒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,双眼穿过空气中飘浮不定的尘埃,直直对视锐利的日光,带着点挑衅的意味。不到三秒我便狼狈地缴械投降,眯上了刺痛的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  鬼知道我为什么流了一滴泪——大爷的,我心中暗骂,若无其事地在脸上挠痒痒趁机拂去泪痕,一边偷眼瞧院里的其他人。

        李乌拉僵尸般蹲在角落里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 阿译长官忧郁地靠在柱子上目视远方,嘴唇翕动着,像是在唱那支令人毛骨悚然的歌。躺椅上悠哉悠哉的迷龙突然皱起了眉头,把眼一瞪然后一跃而起:“老子他妈没死呢你嚎什么丧?再唱我削你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我幸灾乐祸地看阿译满脸委屈,悻悻闭了嘴。我微微偏头,被兽医直勾勾瞪我的眼神吓得一哆嗦,一瘸一拐走到院子阳面,抖抖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    “烦啦,你哭撒捏?想家咧?”兽医在我身后絮絮地说,引起院里一群溃兵的哄笑。

        不辣咳了咳嗓子,驼下腰拄着傻笑的豆饼当拐棍,压低声音一脸沉痛:“我儿烦啦,你哭撒子,你要是受了委屈难受,给爹说,爹给你买糖吃,啊?”人群一阵大笑,惊的李乌拉都抬起了头,迷茫地望着我们。

        我气结,咬牙切齿地盯着兽医。兽医一脸无辜,嘟囔着:“额还不是关心你么,你看看你,跟盯仇人一样瞅着额…”

         “小太爷也是好心呐…”我伸伸懒腰,抻的骨头咯嘣咯嘣响,不怀好意地瞅着疑惑的兽医。

        我走进,兽医睁大了他圆溜溜的眼睛,警惕而戒备。我扑哧笑了随即绷紧了面皮,作严肃状:“我老孟家世代行医,小太爷乃第三代传人。幼读医书,十岁坐堂,男女老少,治愈无数。可今儿瞅着您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,这心里苦啊,眼睛酸啊。”我一本正经的胡诌:“面色蜡黄,肝脾失调。眼圈乌黑浮肿,血液不循环。浑身乏力,气血亏虚。”我敏捷捉住兽医即将戳到我脸上的手,细细翻看:“哎,还有一个,指甲有纵纹,神经衰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兽医气呼呼地瞪我,我忙说:“您甭急眼。您这病气不得,越气死的越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我咦了一声,恍然大悟状:“这禅达城依山傍水,是块埋人的好地儿。您要能死这儿,怎么着也不算亏。可惜就一点,日本人天天儿地朝这轰炮,保不齐您呐身子还没来及孵蛆,骨头就炸成末儿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兽医一脸不信地笑了:“你这娃娃就会唬人。你连你那条烂腿都治不好,还装神弄鬼咒额死。额给你说啊”兽医悠悠叹了口气:“额是一定要埋回西安滴。这禅达一年到头老下雨,额骨头都潮的长绿毛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我还想再损兽医几句,不辣先欢快地叫了起来:“烦啦,你过来给爹号个脉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小太爷行医有规矩,只坐堂不出诊。”我头也不回,“您算什么呀,也想坏规矩。您打盆水照照您那穷馊样,叫花子都比您气派。别买糖了,省下俩子儿,说不准还能攒下钱把枪赎回来。”眼见着不辣骂着“王八盖子滴”一边冲过来,我拖着自己那条残腿,往边上轻捷地一跳,准确无误地躲过了这个湖南佬的一脚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 我得意地转过身来,恶毒地补上了一句:“甭说做别人的爹喽,您这样的,当便宜儿子都嫌磕碜没人收。”
         “烦啦你这犊子嘴咋这毒呢”迷龙嚷嚷着。

        “唉…瞎子狠瘸子怪,聋子多疑哑巴坏。烦了腿残了,不奇怪。”兽医慢腾腾的,语气平淡,几乎让人忽略掉他报复的意图。

        蛇屁股突然很愤怒:“饿死了——什么时候开饭啊!”

        他吼的声音很大,中气很足,只是可爱的广东口音已过滤掉了大部分怒意。因此,被针对的找食组组长阿译与副组长孟烦了无动于衷,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     但装聋作哑并未持续太久——十几双饿狼般的眼睛汇成包围圈,一步步逼近我和阿译。饥饿是腹中冬眠已久的凶兽,蛇屁股的控诉是第一声春雷,惊醒了所有人沉睡的欲望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译惶然,搓着手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:“烦啦,咱们…”

        我乜了阿译一眼,自顾自走出了收容所大门。

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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